祖母的石磨
作者:赵莉
简介:赵莉老师,2008年参加工作,从教10年余,长期担任《学前儿童语言教育活指导》、《幼儿园游戏指导》等专业课程教学,真心坦诚对待学生。人生格言:能做得更好绝不将就,坚持不可或缺,绝不做可有可无的人。
“上是崖,下是崖,白须老头钻出来。”在我老家,崖与挨同音。这是来自于少时记忆里的一则谜语,谜底是石磨。石磨是七八十年代农村较为常见的物件,它将人类的饮食结构进行了由粗放到精细的更改跨越。
闲置在小叔家老屋一角的那对石磨,是我爷爷亲手开石敲打雕琢来的,它承载了我对祖母大部分的记忆。如今看到,它就如同古树下坐着一位满脸皱纹的老人,目光浑浊,在喃喃自语。
祖母是个大字不识的地道农村老太太,很爱干净,别人家都是每年腊月廿四才洒扫除尘,祖母是每天早晨都会迎着升起的第一缕阳光挥舞竹扫把,家里的土坯瓦房长年都是干净整洁的。
祖母最擅长的就是磨豆花。将提前一晚泡好的黄豆一小勺一小勺往石磨上添,边添边推磨,这是一项体力活。顺时针转动中白色的泡沫做着离心运动顺石磨流入锅中,发出阵阵好闻的豆腥味儿,时不时将锅边沿比较粗的泡沫颗粒舀起倒进石磨口再磨一遍,以保证出产率和口感!全部的黄豆都推磨完毕后,舀两瓢清水淋下,洗涤石磨的同时也将石磨缝间残留送入锅里不浪费。
我们大快朵颐享受豆浆伴馍的同时,祖母就忙着把石膏水洒进豆浆搅拌,这叫点豆花。完成这一步骤后,就坐等吃豆花了,一般石膏水加进后静置1小时左右,豆浆就由黄色液体魔术般变成了白色软软的固态,豆花就成了,配上一点油辣子,米饭都会比平时多添上一碗呢!
上小学的时候,我比灶台高了,开始跟祖母学着去推磨,一开始要么手够不到对面或速度跟不上把黄豆直接倒进灶锅里要么用力过猛直接拉起上一扇石磨错位,年龄增长后也熟练起来,每次推磨我都会去搭把手,再后来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祖母就坐着灶火前看我推。
去县城念高中后我开始忙碌没有时间,印象中再没见过祖母的石磨转动。上大学后,假期见到祖母明显感觉她行动迟缓,我能干的祖母垂垂老矣。
祖母是2011年6月17日去世的,那时我还没有正式稳定的工作。接到祖母去世的噩耗时我正在外地参加公招考试,接到母亲电话告知我消息时是晚上8点左右,我当即决定不参加考试准备回家,可是恰逢那天铁路被泥石流冲毁,汽车票被抢售一空,没有回去的办法,我只好找亲戚代买隔天的票自己留下来参加考试,头脑昏昏沉沉走进考场感觉很不理想没有什么希望的。或许是已上天堂的祖母牵挂庇佑,我后来居然笔试第二名的成绩进入面试考上了现在的这份工作。
虽然祖母没有上过一天学堂,但她依然把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条,祖母的石磨不仅磨出了豆浆豆花,还磨出了玉米粑,也磨出了贴补一家人生活用度的麻糖,在那样一个缺吃少穿的年代靠着勤劳供养大了我父亲他们七个兄弟姐妹。
祖母作为一个没有半点文化的农村老太太,对待生活的认真和严谨一度让我很震惊。有一回,家里请客,祖母叫我帮着切腊肉腊肠,我切好后直接搂进盘子随意堆积放置。祖母看了要我重新摆盘,她对我说,招待客人的切得好(我那时刀工就很不错的)也要摆得好看一些才行。而那时候只吃过农村九大碗的我所见过的宴席菜肴从没有色泽摆盘的,只隐约在一个当过兵退役的叔叔家里的一本菜系书籍上才见过菜肴摆得很精致。虽然是简单的要求,却让我很惊讶一个没有半点文化的老太太竟有这种意识,此前从来没想过自己家餐桌上的盘子也要码得雅观。从那以后直到今天,我在家里做饭不论有客与否都会将菜肴尽量好看地码在盘子里努力做到赏心悦目,这已经成了我的习惯。祖母教会我的不仅是摆盘好看,我想我从她老人家那里获得的是爱生活的一种能力!
站在曾经够不着现在需要弯着腰抚摸的灶台前,恍惚看见祖母正坐在灶台边吹掉棒子面馍上的柴灰,灶堂里燃烧的柴火映红了祖母慈祥的面容,柴锅里的豆浆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汽翻滚,刚刚完成了磨豆任务的石磨还在一旁滴答着水……
食物在不同的年代,不同的阶段,承载着不同的功能!许多食物的味道,深深印刻进我们的脑海里,曾经他是保证人类生存下去的必需品,现在它是我们对生活的态度!
豆花总让我回想起我的祖母和我孩童的岁月!那些远去的岁月的石磨里缓缓流出的不只是豆浆,而是我这一生最永恒的记忆!